与科学革命同时代的我国先贤徐光启学会欧几里德几何并且与利玛窦合作翻译了《几何原本》第一卷以后,显然已经明确意识到了欧几里德几何不但提供了远胜于我国古代的数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其中所展示的演绎推理形式逻辑体系的威力。
徐光启可能是第一个弄懂逻辑五环的中国人。都是起源于古希腊!
可是作为第二次西学东渐的代表性人物,徐光启还是生的太早了,或者说他超越了我国的历史。他去世后不久,明朝灭亡。明末清初的大学者黄宗羲居然反徐光启之道而行之,断言:“尝言勾股之术乃周公商高之遗而后人失之,使西人得以窃其传。”明末清初的另一位大学者方以智更是直接指斥了徐光启:“万历之时,中土化洽,太西儒来。脬豆合图,其理顿显。胶常见者骓駴以为异,不知其皆圣人之所已言也。……”康熙对提倡“西学中源”说起了很大作用。他曾作《三角形论》,其中提出:“古人历法流传西土,彼土之人习而加精焉。”当然若论天文、历法和数学,《科学启蒙》前期课程已经介绍了目前世界科学史共识:古希腊学术是在继承了远早于我国记录的古埃及与古巴比伦文明的基础上首创理性思维方式从而引领人类迈向科学时代的。至少就目前的证据而言,“西学中源”是妄言,对我国科学人才的培养有害无益。这里顺便点评一下自上世纪后半世纪以来在我国科学史界争论不休的“李约瑟难题”。
李约瑟难题:“为什么近代科学和科学革命只产生在欧洲呢?”“为什么直到中世纪中国还比欧洲先进,后来……”李约瑟难题虽然没有明确自己的“西学中源”立场,但是,能这样提出问题,思路与黄、方二位是差不多的。本课程的主讲教师的回答很简单:李约瑟问题根本不存在。
科学革命经过牛顿之手,建立了真正的科学体系,主角是物理学,而李约瑟先生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对“科学”的认知与目前世界公认的对科学的认知是不一样的,他组织编撰的《中国的科学与文明》实际上是科技史。科学就是要较真,诚如弗兰西斯·培根所言(第五章):对推动近代世界的形成起了巨大作用的我国古代“四大发明”是机械发明(mechanical discoveries)。
“科技”,目前公认的英文翻译是Technology,准确的名称应当是《中国古代的技术与文明》。按本课程第二章的讲述,如果在这个意义上谈科技,那么古埃及、古巴比伦才是祖师,才最具备炫耀历史的资格,古希腊不是了。如果“科学”一词指所有关于自然现象的探究,在这一最宽松的定义下,我们当然可以说“西方科学”、“中国科学”。但事实上,中、西这两种“科学”同名而异实。象棋和围棋虽同属于棋类,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游戏。你不能说:某一象棋手的“棋艺”曾长期领先某一围棋手,但今天围棋手的“棋艺”突飞猛进,已远远超过象棋手了。不能因围棋奖金高而转行!历史上没有符合《科学启蒙》课程所介绍的符合英文“Science”本意的“中国科学”!所以不存在“中国古代科学曾经领先于世界各国,只是近代由于科学革命的缘故落后了”这样的命题,我们这样说的理由从爱因斯坦所强调的现代科学的两大支柱即可看的一目了然。
复习一下爱因斯坦的教导:西方科学的形成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的,一是古希腊哲学家们发明的记录在欧几里德几何学中的形式逻辑体系;一是文艺复兴时期发现进行系统的实验有可能找到自然现象之间的因果关系。
实际上爱因斯坦说这段话的缘由就是有好事者想跟他探讨“李约瑟问题”,而爱因斯坦的回答特给我们中国人面子:中国的先贤们没有走出这两步,在我看来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些发现居然被人类做了出来才令人吃惊。(In my opinion one need not be astonished that the Chinese sages did not make these steps. The astonishing thing is that these discoveries were made at all.)
我们对中国的艺术、文学和人生哲学知道得愈多,就会愈加羡慕这个文化所达到的高度。几千年来,中国不断出现聪明好学的人,毕生献身于学术研究。从文明的历史和影响的广泛看来,中国的文明是世界上自古以来最伟大的文明。中国人就个人的情况来说,从事研究的秉赋是无可置疑的,然而中国的科学毕竟是微不足道的。如果中国如此任其自生自灭的话,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它能在科学上取得任何成就。
——怀特海 《科学与近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