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颗扎根大地的种子
生于湖南,工作在武汉、上海,但钟扬53年人生的关键词却是“西藏”和“种子”。
2001年,钟扬首次报名入藏,是出于一位生物学家的责任感:青藏高原是国际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拥有我国最大的生物“基因库”,在国内外种质库里都缺少收藏,而全球气候变暖和人类活动正在引发生物蔓延性灭绝。他想做一个为世界屋脊盘点生物家底的人,为国家的生态安全和人类未来作出贡献。
“盘点”工程浩大。钟扬计划每年收集600种植物种子。按照国际规范,每个样本都要收集5000颗种子,不同样本种群间的直线距离超过50公里。这意味着,钟扬团队每年要行走3万多公里。
16年间,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从阿里无人区到雅鲁藏布江,他们的行程超过50万公里,遍及西藏最偏远、最艰苦、最荒芜的地区,多次经历生死一瞬。
为寻找高山雪莲,高原反应严重的钟扬不肯留在珠峰大本营,跟着两名藏族学生拉琼、扎西次仁爬上海拔6000多米处。在珠峰北坡,他们采集到迄今发现的生长在海拔最高处的种子植物鼠曲雪兔子。“那是中国植物学家采样到过的最高点!”拉琼说。
“这类工作学术成果‘显示度’并不高。”与钟扬相识、共事18年的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党委书记陈浩明感叹,“以他的聪明才智,大可坐在实验室里验证假设、发表论文,无需艰苦跋涉”。
但在钟扬看来,一个人一辈子留下的不在于论文、奖项,而在于做了多少实实在在的事。他动员学生去最艰苦的阿里地区时说:“别人不愿去,我们必须去。只要国家需要、人类需要,再艰苦的科研也要做!”
妻子张晓艳说,从援藏开始,钟扬留给家人的时间很少。援藏工作三年一期,他已连做三期。“每次延期他都有无可辩驳的理由,‘要培养一支高端研究人才队伍’‘总要把学科带到一定高度’……我说你错过了陪伴儿子成长会遗憾,他说‘我知道,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我停不下来’……”
学生赵佳媛记得,2015年,钟扬老师突发脑溢血,苏醒后担心自己不能再进藏,口述写下他对援藏的思考交给组织,认为“建立高端人才队伍极端重要”。9个月后,他不顾医生告诫,再次走上高原路,还说:“我连酒都戒了,就是戒不了西藏啊!”
“生命的高度绝不只是一种形式。当一个物种要拓展其疆域而必须迎接恶劣环境挑战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先锋者牺牲个体的优势,以换取整个群体乃至物种新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遇。共产党员就是这样的先锋者。”钟扬说。
“加班再晚,离开办公室时,都能看到钟老师的灯亮着。现在,他的灯不再亮了,但他点亮了我们每个人心中的灯。”复旦大学研究生院的同事们说。
上有4位八旬老人,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个教师家庭并不富裕,而张晓艳却准备捐出钟扬的车祸赔偿金,支持西部少数民族地区的人才培养工作。“国家的教育事业是他一生的牵挂。这是我们家人能为钟扬未竟的事业做的一点事,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故事已经定格,初心永远跳动。

